周日話題：群演圈套：中圍標圈套後的政策狂想曲

【明報專訊】曾經，香港是福地。在經濟起飛的年代，東方之珠商機處處，普通市民不用走偏門也能賺到錢。

時移世易，香港面臨逆境，政府擔當着舉足輕重的角色——從戰略定位、政策支持到緊隨其後的監管與執行都缺一不可。而出色的政府，本身要有良好的監察、問責機制。

當一個城市在歷史、經濟轉型中失去了方向，政府政策若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經濟便會停滯不前，令市場缺乏「真正的商機」，走偏門賺錢的想法就會滋生，若這時政府因缺乏真正的問責制而導致監管與執行不力，走偏門勢力便會坐大，而惡果就由社會承擔。

大埔宏福苑的啟示

大埔宏福苑令人心酸的一場大火，為香港響起了號角聲——2008年金融海嘯後，香港工程界出現開工不足，要求政府採取措施解決，為了保就業2009年政府實行樓宇更新大行動；這為工程界創造就業的原意是好的，但是2012年「強制驗樓」令到舊樓小業主夾在法律壓力和圍標集團之間，讓有心之人用「強制驗樓」作「雞毛令箭」去謀取利益，又忽略了這只是「塘水滾塘魚」的一個政策，其中「塘魚」是小業主，「塘水」是工程界人物。

而「塘水」為了賺更多的錢，在政府監管沒跟上的情况下，項目必定以「大維修」形式進行（相信非政府原意）；而為了賺最多的錢，一定小事化大事，把全棟樓「搭棚」包起來，煞有介事地全面改裝外牆，製造「大維修」必須「花大錢」的假象，所以成為「塘水」必加項目。

於是這強制驗樓衍生出來的「假商機」就變成建立在市民「塘魚」的痛苦之中——試問有誰會希望住在棚架、圍網中一年、兩年？租客因此跑了，試問又有哪個真正的投資業主會希望大廈「大維修」呢？

在「塘魚」抗拒的情况下，「塘水」便使出文章上集〈群演圈套：大維修圍標實錄〉（全文：https://shorturl.at/GT23p）提到的「群演圈套」，在政府缺乏有效監管的情况下，令「塘魚」一一墮網，苦不堪言。

而隨着「塘水」的壯大，市場沒有了競爭，市民沒有了選擇，在政府上下監察、問責機制失靈的情况下，「塘水」便如海嘯般席捲各大小屋苑，「塘魚」根本無還手之力。

而痛中之痛，是涉嫌圍標「群演者」無論用任何方式瓜分到的利益，都必定盡力壓榨成本，把利益最大化，那試問「大維修」又怎能用好的、安全的、貨真價實的建築物料，又怎會去用有水平、不罔顧安全的施工隊呢？

防止圍標 多軌並行

大埔宏福苑災情慘重，傷亡以百計，千戶家園被毁，我們不能讓災難重演，必須歸根究柢，處理源頭的圍標問題，那香港該如何重新出發？

1）撥亂反正

檢討「強制驗樓」政策 、此政策有關的各種規定，以及衍生出來的社會問題，再決定此政策的去留或該如何改善；例如「驗樓師」是否該由政府直接管轄的人員去做？有如「法醫」般客觀認真，務求「驗樓報告」公平公正，該修葺的才修葺？而「樓宇法醫」的合理費用則由大廈承擔？

又例如跟此政策有關的「大廈維修公告」是否只要求法團把公告貼在大廈沒人看的通告板，還是要求法團必須用盡辦法通知所有業主，杜絕法團有選擇性地只通知支持「大維修」的業主？

2）增公民教育 參考防電騙

為避免法例檢討時間太長，遠水不能救近火，政府可先參考防範「電騙」般加強公民教育宣傳，如蒐集「電騙」個案般以「警訊」的方式讓大眾對「圍標群演」有所防範；並宣傳有關「強制驗樓」的正確資訊，例如大廈絕對可以在收到屋宇署通知後，才檢驗樓宇，若有人游說在未收到政府驗樓通知便提前檢測，就要提高警惕，小心考慮是否真有其需要；又例如告訴大家，大廈收到屋宇署驗樓通知後，政府會給予足夠時間讓大廈安排樓宇檢驗和修葺，讓大眾知情和放心，減少業主被哄騙的可能。

另外，在成功對抗涉嫌圍標的案例中，例如麗城花園，最終都能以「不聘顧問、拆細工程、獨立監察」的策略，包括將工程分階段進行以減低爛尾風險，以及直接聘請工程師撰寫標書，大幅把維修工程費用由涉嫌圍標報價1.4億元減至不足7000萬元。因此，政府可宣傳教育大眾「強制驗樓」後所需的修葺，不一定要以「大維修」形式做，亦可以「不聘顧問、拆細工程、獨立監察」的策略去做。

而且，政府短片亦可教育大眾外牆維修不一定要以「搭棚」形式做，也可考慮用吊船或塔式工作平台去做，價格可能高些，但對住戶安全、通風和景觀會有最小影響（當年我曾向法團提出用塔式工作平台方案，報價比涉嫌圍標承辦商涉嫌抬高了的搭棚價錢只高少許，但法團拒絕考慮）。

總言之，信息愈透明，公眾防範意識愈高，涉嫌圍標者操作空間便愈小。

3）斬草除根 以儆效尤

建議廉署把所有曾被投訴涉嫌圍標的公司名、公司董事名、被舉報者姓名，無論個案是否成功「開file」，都貫徹做一個名字mapping，把出現頻率高的識辨出來，逐一調查。相信在調查當中，不難發現相同的情節、手法和人物組合在不斷重複發生。

而涉嫌違標法團被成功推翻的時間點（往往都是在工程合約簽署後）或涉嫌者自動辭任法團/法團顧問等職務的時間點或涉嫌是圍標成員的普通業主搬離單位、甚至賣房的時間點（例如都是在工程合約簽署後，或在工程款項發放用到某一個比例之後便陸續辭職、搬屋或賣樓），都很可能會雷同。

當然以上只是表面證供，更確實的證據是需要政府下令支持——例如廉署只需提供涉嫌圍標者姓名，所有銀行便馬上提供所有登記於此人名下的個人和公司戶口的出入帳紀錄給廉署；並給予廉署通道查看並跟蹤項目資金最終去到哪些人的手。可查看的時間範圍該從項目展開前後10年，因為圍標集團都是提前部署的。

而由於錢是沒識認的，所以銀行數據極有可能需以跨項目形式去分析，涉嫌圍標者可以是用之前項目A收到的錢去支付給項目B的圍標成員，這時，在「名字mapping」中列出的名單便可派上用場。

要注意的是，調查的目標不僅是盯大魚，更應該盯小魚，尤其是涉嫌屬圍標成員的小業主、法團顧問如議員，甚至是政府公職人員如民政事務處代表等；因為大魚就是靠小魚在前線做兵、做群演，才能把生米煮成飯，把工程合同簽了綁死全屋苑所有小業主。

我們的制度只要能讓小魚知道自己若同流合污，便有列入調查黑名單的風險（運作如「香港信貸資料庫」），那就會起警惕作用，增加犯罪的成本，減少他們成為圍標成員的機會。少了兵，大魚成功犯案的機率便會減少。

當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後續廉署的需要，懇請政府能統籌各部門以至各行各業予以落實支持。總言之，成功搗破的圍標案件愈多，宣傳效力便愈大，警惕性就愈強。如打仗一樣，成功堵截圍標集團可用的渠道、資源、人才，才是致勝之道。

近年警方緝拿罪犯的成績彪炳，若能幫上追蹤涉嫌圍標者的動向，一定能大幅增加調查的勝算和警惕的效用。

當然若中央政府能予以支持，下令內地銀行為廉署提供涉嫌圍標者在國內銀行的帳戶交易資料，就更能增加調查勝算，因為廉署人員曾對我說若圍標交易是以現金或在國內/海外銀行進行，他們便很難蒐集證據。所以哪怕只是一個中央堅定支持的姿態，對香港社會的警惕作用就已經可以是萬丈提升。

4）以AI、大數據庫整頓工程行業

香港人很實務，錢不是不給人賺，只是不能被賺得太盡。環顧香港各行各業，我們的運輸系統、電訊市場，都能在政府有效監管下為市民提供價錢合理的優質服務。在強制驗樓、推動大廈大維修的政府政策落實以後，其影響也是伸延到全港家家戶戶。政府能否借鏡對運輸系統、電訊市場的監管政策去為樓宇大維修的工程板塊另謀出路呢？

若仿效其他行業的監管不切實際，那據報道稱，新建樓宇板塊的監管比大廈大維修板塊的監管嚴厲很多，那政府能否把兩者的監管睇齊呢？

又或者政府能否牽頭提供如「美團」、「Openrice」般的數據庫，在核實業主身分後，讓真正業主能給其大廈大維修的工程顧問、承辦商、管理公司、電梯維修商、消防系統更換商等打分作評價呢？在大數據年代，若香港政府能先拔頭籌，讓市民可在公營資料庫方便地查出候選名單中的工程顧問、承辦商、電梯維修商、消防系統更換商，甚至法團顧問等的track record（業績紀錄）、其參與過大維修的所有大廈列表，以及由得到核實業主身分給予的打分和評價，便可以大大提高此工程板塊的透明度，讓家家戶戶可以比較有根有據地投票選擇。若果香港政府能夠建立這樣的數據庫，可能成為引領全球公共行政典範的首例、第一名。

讓香港明珠重亮

就如在新樓市場中，發展商要有良好的聲譽才能把新建的房子大賣和賣出好價錢，我們更需要把這良性循環的元素引入大廈大維修行業中。新樓發展商為了維護聲譽，會管好外判商，外判商為了可以繼續得到發展商的新生意，也會管好他們的工人，注意安全。這也許是為何棚架和圍網在香港使用幾十年都沒有出現像今次宏福苑的大型火警事故的原因之一。

若果我們能夠消滅圍標集團，讓良心工程界發展所長，讓香港小業主能夠重新過不受侵擾和剝削的安樂生活，我們就能鞏固「香港Q嘜」的優勢，讓香港明珠重亮，讓世人知道，香港是安居樂業的其中一個首選。

總言之，火種，無論在哪裏一個都不能多！圍標、造假，無論在哪個行業一次都不能容忍，必須徹底剷除！

文˙小業主丙丁

編輯˙林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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