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童述快樂傳說 護士三赴加沙刻骨 停火仍舊身心受創 戰後餘生路漫長

【明報專訊】在加沙，大人會哄騙小孩轟炸聲是慶祝的聲音。無國界醫生救援人員、護士兼助產士蘇衍霈過去兩年三赴加沙，對當地人設法保護孩子童年留下深刻印象，更想起電影《一個快樂的傳說》的男主角以類似方法向兒子隱瞞戰爭期間殘酷的現實。加沙戰事持續兩年，今年10月第一階段停火協議生效，當地民眾終於有喘息空間，但蘇衍霈說，停火並非「magic」，當地基建盡毁，物資短缺，民眾經歷喪親、受傷，身心俱疲，近乎絕望，要走出傷痛、重建家園，路仍然漫長。

明報記者 江麗盈

加沙戰事自2023年10月爆發至今兩年，蘇衍霈期內三赴加沙，最近一次是今年7至10月，離開加沙前親歷第一階段停火協議生效。但她說，加沙1月也一度停火，在協議破裂後，戰火重燃，加沙民眾彷彿跌入更深的深淵，當地人雖渴望停火，但對今次停火無太多情緒或太大期望，「大家對於停火都有懷疑，也害怕不知什麼時候再駁火。」

糧食極短缺 目睹嬰孩皮包骨

回顧今年3月，停火協議破裂後，以色列封鎖加沙，物資無法運入，蘇衍霈今年7月第三度進入加沙，正值糧食及物資嚴重短缺的時間，她指情况比前兩次嚴峻，除物資短缺，加沙北部9月全面撤離，大批民眾湧至南部，醫療需求急增，病人數量破紀錄，病症也變得複雜。

有準備面對死亡 同事遇難仍難過

當地營養不良情况尤為嚴重，她目睹很多孩子及嬰兒皮包骨，至今難忘那張7個當地小朋友興高采烈高舉半個麵包的合照，還有當地人分享一家10多口靠3個麵包捱3日，無時無刻不想着那麵包，「你可以想像，當地人是多麼渴求食物，每個人都被飢餓感折磨得很厲害」。

美國和以色列支持的組織「加沙人道主義基金會」今年5月起在加沙分發物資，其間出現多宗民眾領取物資時發生混亂，及附近以軍開槍致傷亡事件，引起外界質疑。據無國界醫生統計，今年6月7日至7月24日，無國界醫生在加沙南部兩個鄰近糧食分發點的診所共接收1380名死傷者，當中28人死亡。蘇衍霈說見證民眾由分發點送來診所，感到荒謬、憤怒，也超出預期，「戰爭是殘忍也無情，來之前我已經知道，但去到褫奪人的尊嚴，這樣對待平民我是沒有想過」。

這次在加沙，蘇衍霈先後經歷熟識的記者及同事受襲喪生，提到同事卡拉達亞（Abed El Hameed Qaradaya）及哈耶克（Omar Hayek）本月於街上等巴士前往醫院期間受襲死亡，蘇衍霈一度哽咽無法說話。她有時會想像倘若他們無受襲，再過一星期就能迎來停火，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面對死亡，但當失去身邊緊密合作的伙伴，她仍然需時間消化。

盼人道物資可大規模運到加沙

加沙戰事持續兩年迎來停火，無國界醫生也呼籲公眾繼續關注加沙情况，並敦促以色列確保人道物資可大規模、持續無阻地進入加沙，讓當地民眾獲得適切援助。

蘇衍霈三赴加沙，深感戰爭殘酷，除加沙戰事，她更期望各界有共識不再允許任何戰爭發生。在訪問最後，她分享了一首加沙詩歌：「戰爭終將結束，領導人將握手言和，老婦人仍在等待已殉難的兒子，女孩仍在等待她摯愛的丈夫，孩子們仍在等待他們英勇的父親，我不知道誰出賣祖國，但我知道誰付出了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