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幸福：開學第一天 學校也好緊張

【明報專訊】開學第一天，空氣中總凝結着一種微妙的緊繃感。我蹲下身，試着和孩子們聊起這種感覺。一個小小的聲音怯生生地說：「就是會莫名的緊張啊。」「我擔心老師會很嚴格呢！」另一個孩子趕緊附和，彷彿找到了知音。我壓低聲音，像要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你們哦，其實我也會緊張呢。」瞬間，十幾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滿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你是校長啊！」——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在孩子們心中，老師和學校永遠是穩固、權威，從不怯場的存在。正是這份距離感，成了焦慮的源頭。這也讓我想起《開學了，學校也好緊張》裏那個特別的「主角」。

這本書可愛地顛覆了所有慣性想像。作家亞當‧雷克斯為一棟新落成的學校注入了靈魂，它不再是鋼筋水泥的冰冷建築，而成了一個會擔憂、有情緒的生命體。插畫家克里斯汀‧羅賓遜的筆下藏滿溫暖細節：開學前，學校大門台階的曲線，像極了一抹期待的微笑；開學日，那微笑卻緊張地抿成了直線。當學校無意間聽見孩子們的批評，那股不甘心的沮喪，幾乎要躍出紙面——這不就是每個孩子面對新環境時，內心那份恐懼與自我懷疑的真實寫照嗎？

一場巧妙的「情緒置換魔法」

雷克斯最讓我驚艷的，是完成了一場巧妙的「情緒置換魔法」。過去我們總是聚焦於孩子的「開學焦慮」，他卻讓學校率先成為那個「會緊張的主角」。這種角色對調產生了奇妙的療癒效果：當小讀者發現連強大的學校也害怕被討厭、擔心出錯時，「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會這樣」的共鳴便自然湧現。書中學校經歷的成長旅程——從最初的誤解、中途的混亂適應到最終的坦然接納——簡直就是每個孩子融入集體的情感縮影。它的轉變是個溫柔的提醒：焦慮只是暫時的，歸屬感會在真實的互動中悄悄生根發芽。

最打動我的，是故事中「雙向療癒」的溫暖視角。它對傳統教育思維提出了溫柔卻有力的叩問。過去，學校總是扮演規訓者、評判者的權威角色，但在這個故事裏，學校會因為孩子的真誠互動而成長，成為能共感情緒的伙伴。這讓我忍不住反思：在我們的教育現場，是不是也常常不自覺地把學校（或老師）框在「必須完美、必須掌控一切」的期待裏，反而忽略了這種平等而真實的情感交流？

當學校被允許「緊張」 孩子獲得「放鬆」權利

合上繪本，再看窗外晨光中的校舍，忽然覺得它彷彿有了呼吸與表情。這本看似簡單的繪本，其實也是一堂溫柔的教育哲學課：真正的教育空間，從來不是單向輸出的機器，而是能與孩子心跳同頻的有機生命。當學校被允許「緊張」，孩子就獲得了「放鬆」的權利；也學會了「包容」的深意。

文：何彥輝

作者簡介：現為港澳信義會小學校長，20多年來，倘佯在故事的懷抱中的教育工作者。一直用心推動兒童文學在學校的發展，相信文學的力量能在孩子的成長中留下真、善、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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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PaMa 教得樂 第56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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